离落岛

 

Chapter 10

段宜恩不知该如何形容。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虽然不过是一首歌，却在咀嚼歌词与追逐音符间，让自己有种躲避现实，压力尽释的感觉。

 

所以纵然听到了金有谦的话，还是难得的，没能压制住住内心的期许，走到了林在范那里。

 

像是小孩子乍然收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带着雀跃自豪和期待，第一时间就奔到最在意的人面前共享一样的。

如果有那么一个自己最想分享快乐的人，

虽然……

但应该那就是林在范了吧。

 

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那么热切的希望林在范也过得快乐啊。

 

而林在范只一个眼神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在做什么，段宜恩微怔：自己今天一定是被林在范刺激得太过了，竟然做出如此逾矩的事。

 

没关系的，虽然是自己主动来招惹老林，但之前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段宜恩有些泄气的安慰自己，开始考虑怎样不露声色地把手收回。

 

林在范却是在此时伸手，将自己的话筒接了过去。

 

段宜恩有些恍惚，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林在范就这么轻易地接下，还是让自己的心微微泛起了波澜。

 

所以说，林在范这么容易的妥协，会不会是因为，递话筒的那个人是自己？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金有谦表情变作沉痛，凑到段宜恩跟前，一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而说出的话却不大留情：“等下想笑可憋好了啊，就算想哭也给我忍住了；”

“在范哥几百年没开过嗓了，今儿抽风八成是看你的面子，所以你可别打击人啊。”

“你自己选的人，跪着也得听完。”

 

段宜恩早从激情万丈恢复冷静，瞥了金有谦一眼，没有对金有谦的反常维护诧异，也没吭声。

而平静外表下，却又不自觉地，开始愈来愈在意林在范破例的原因。

 

金有谦没有收到段宜恩意料内的反应，歪头想了想。

也是，小段童鞋向来都是个淡漠的主儿，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狼人。

估计也能做到猛（老）虎（林）啸（歌）于后而不惊的……

吧？

 

金有谦回到朴珍荣身边，插着兜一屁股坐下。有些好笑地看着林在范老年式戳屏艰难点好了歌，然后动作生疏地拿着话筒，皱着眉努力回忆曲调的样子。

 

同时也做好了憋笑准备。

 

段宜恩同样认真关注着林在范的一举一动。

 

林在范，似乎是选了一首老歌。

大屏幕上闪过画质有些感人的影像，悠扬而有些缓慢的旋律响起，林在范慢慢举起了话筒。

随着前奏响起，林在范的神态和气场忽然间的有了改变。

 

道不尽红尘舍恋/

诉不尽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段宜恩悄悄屏住了呼吸，朴珍荣拿下了作为掩饰支起堵在一边耳朵的手，金有谦忘记了原本脑子里要对朴珍荣吐槽的下一句话，一时间包间里突然的安静下来。

 

角落仍是那个略显黑暗的角落，坐姿还是那个旷达随意的坐姿，变化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向大荧幕滚动的字幕，可段宜恩觉得这时的林在范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静静坐在那里，却乍然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光影笼罩下，林在范眼神悠远，姿态从容，褪去了浮夸与轻佻，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林在范一手握着话筒轻吟浅唱的侧影专注而又认真，略带几分沙哑的声线别样的引人入胜，和往日的毫无正形相比，恍若历经了数十载光阴的沉淀，周身竟不觉多了些安宁与稳重，让旁观的人本来惊诧混乱的心轻而易举便融入淙淙流淌的节奏中，逐渐平和起来。

 

一边的三人三色，开口碎开口跪开口醉。

 

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向段宜恩看了过来，正“偷看”的段宜恩猝不及防被逮了个正着。

 

林在范难得见段宜恩有些慌的样子，倏然一笑；原本翘着的二郎腿忽地放下，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林在范一笑，歌词里渲染的沉寂悲情瞬间被打破，却是带了几分温柔，让段宜恩的心绪更加纷乱。

随着林在范的靠近，段宜恩的耳朵悄然红了起来，只能暗自庆幸灯光足够暗到众人注意不到自己的紧张。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林在范游刃有余地唱着，慢悠悠踱到段宜恩身前，然后便大马金刀的紧挨着人坐了下来。

 

完全没有察觉到段宜恩突然收紧的手指，林在范目光灼灼望着段宜恩，嘴唇轻启：“爱江山，更爱美人；”另一边未拿话筒的手居然抚上了段宜恩的脸，坏心眼的轻轻摩挲着，那边还能不受干扰的继续唱着：“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段宜恩仿佛被冻住了，全身感官都凝集在林在范的手上。

 

林在范明明动作带着几分调戏的兴味，段宜恩却奇怪的丝毫没有生出恼怒的情绪。反而头脑里的烟花炸个不停，只呆看着林在范的嘴唇开开合合。

 

听不到林在范和其他一切人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得感受到自己百米赛跑般的心跳声。

 

林在范似乎是逗完了，终于将手放了下去。

段宜恩也终于能再听到声音。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林在范才唱了一句，就又开始作妖，忽然的搂过段宜恩的肩，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东边我的美人儿～”一边唱着，一边向段宜恩笑着抛了个媚眼，然后又忽然的松开段宜恩，注意力重回屏幕：“啊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似低语的最后一句，段宜恩恍然听到了几分悲情的意思，抬头去看林在范，那唱歌的人却已是扔了话筒去向金有谦得瑟的状态。

 

一时自嘲自己高估了那位，耳朵的温度瞬间降了不少。

 

可只要一回想起林在范刚刚揽着自己唱的那几句话就控制不住的再度耳热心跳。

 

林在范他大概只是一时兴起，拿自己恶作剧罢了。

 

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说过的收养自己的原因。

 

就是那句：因为你好看啊

 

虽然当时因为自己的曲意误解闹了个小乌龙，却还能在后来时时有所安慰。

 

还好，自己还因为“能看”而不会被林在范随意丢弃。

 

可自那之后，林在范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让自己又庆幸而又矛盾的陷入自我怀疑。

 

所以今天提起，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这整首歌，是否有代表着什么？

 

这一整天以来，从宽容包容再到纵容，到底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

 

林在范，在这种事情上，请你真的不要高估我。

 

 

“你……你前些年明明跑调的！这不科学！”金有谦指着林在范，手指抖啊抖。

 

“在范哥，你跟我们还留一手吗？”朴珍荣笑眯眯地添上一把火。

 

果然金有谦眉头皱得更紧，林在范刚要说话，朴珍荣却忽然低头，伸手去摸怀里的手机。

金有谦和林在范也几乎是同时甚至是更快地拿出了各自的手机。

 

金有谦原本堂皇的脸瞬间变作惊惶，忽然间的拔高了音量：“在范哥！”

 

林在范此时却是微侧头扫了一眼在点歌台站着的段宜恩，金有谦兀的闭嘴，随后翻看着手机快速低声解释：“有生面孔在家周边出现，我们现在必须回去。”

 

另一边朴珍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边，悄无声息地将窗户隐蔽的开了一条缝。表情严肃的给林在范金有谦指出下面的黑衣人：“应该是我们在这条街上逛的时候被注意到了，现在出去一定被堵，下一步怎么办？”

 

林在范皱着眉头看了眼楼下多出的人及他们不远处的面包车，再不迟疑，对上朴珍荣金有谦等待的眼神，伸手指了指门口，转头向自己之前所坐的角落处走去。

 

金有谦和朴珍荣动作很快又一致地挪了沙发堵住门口，回头却见林在范正在研究长沙发后贴的暗色壁纸。

 

“哥，绳子我带了，你快去和小段解释啊，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呢？”金有谦说着准备去开窗。

 

林在范空出一只手突然地拽住金有谦，正要说话，另一只手忽然一顿，表情忽然的一松，而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来帮忙。”林在范说着打开手机的电筒递给金有谦。

 

金有谦和朴珍荣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

 

“好好照，手别抖。”林在范正了正金有谦举着手机的角度，将瑞士军刀小心地插进隐藏在暗纹壁纸里一个极窄的缝隙中，谨慎的向下滑动。

 

“叮”轻微的一声响，刀子不知被什么阻碍，发出了一声脆响，林在范在刀刃停顿处平行方向摸索过去，很快便终止了寻找，将一把不知哪里变出来的钥匙对准摸到的隐蔽锁眼一推一拧，然后握住钥匙乍然使力，将那缝隙拉大了一些。

 

朴珍荣和金有谦默契十足地同时上前把住那边缘，三人合力拉开了面前的这一扇高仅半人却厚重十分的铁门。

 

林在范微抬了下巴示意金朴两人先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朴珍荣和金有谦知道时间紧急，也不能问什么，金有谦忍不住还是感叹着说了句：“瑞斯拜。”

 

而林在范并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都在已经发现异样，默默站在原地的段宜恩身上。

 

林在范挑眉，也没有解释，只微侧头示意跟上。

段宜恩同样没有出声，跟着朴珍荣金有谦的身后准备钻进向那扇门里。

 

林在范护着段宜恩的头进了门里，然后将踩着的沙发复原，又疾走几步打开了金有谦要拉开的窗户，快跑回来一跃而进，整理好痕迹后将铁门锁死。

 

林在范确认的用力推了几下，见铁门没有动静，于是放心的转过身，快步前进，越过朴珍荣和金有谦打头阵。

 

昏黄的灯光，紧张的局势，未知的前路，通道曲曲折折，整条路上没有人说话。段宜恩和朴珍荣是惯常的寡言，而金有谦和林在范的沉默则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没多久，前面隐隐出现了一扇门。林在范顿住脚步，俯身将耳朵贴上，同一时间一只手动作很轻地划开了什么，霍地推开了那扇门，率先迈了出去，而后又迅速把门关上。

 

金有谦也想跟上去，结果慢了半拍被林在范关在了门里，有些气恼的捶了下墙，见朴珍荣已经在重复林在范刚刚的动作，也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几秒的安静后，门口传来几声有节奏的轻响，朴珍荣舒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将门一把推开。

 

林在范点头让众人出来，然后和朴珍荣低语：“他们离得不远，我们分头走。”

 

朴珍荣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在范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段宜恩，还是点了头，拉了金有谦转身离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哥，注意安全。”

 

段宜恩沉默地看着前面的三个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笑，似乎这只是平凡日常中很普通的一个分离。

 

但所有的人都在伪装。

试图表现得毫不在意，目光却迟迟不舍得挪开；面上虽然笑着，仔细看却有细碎的晶莹流转在眼眶中。

 

段宜恩退了半步，倏然苦笑：这是他们的世界。

自己所不了解的，插不进去的那个世界。

 

可现在看着所有人尤其是林在范脸上的隐忍，段宜恩几乎可以看到往日构筑幻象的分崩离析和未来急急隐没到浓重黑雾中的脚步。

 

他也无可避免的变得悲伤起来了。

 

 

 

 

 

 

 

 

🎂 ！林小虎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