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岛

Chapter 09

 

计程车在道路上疾驰，路旁的灯红酒绿男男女女被飞快地落在身后。

 

“小段这回得偿所愿了，开心不？”金有谦笑嘻嘻地开口，却多少带了些柠檬的表情。

林在范透过后视镜去看金有谦，终究还是没忍心瞪他，下一秒金有谦却更加不爽地忽然转头去看段宜恩，这才反应过来，段宜恩竟没有出声回应他。

 

段宜恩只是对自己这般“无情”，对其他人并没有过的啊？

林在范想着，有些担忧的目光也随金有谦一起挪到段宜恩那边。

 

段宜恩却只是似乎失了神的，怔怔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小段第一次和咱们出去逛，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太过新鲜所以看入迷了吧。”朴珍荣看着段宜恩解释道，有点难过的摸了摸段宜恩的头，倒是让金有谦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在范望向段宜恩的侧脸，微垂了眼，有些黯然。

 

而下了车，眼前的熙熙攘攘让金有谦瞬间又变做原来的不安，回头看了眼林在范还在付钱，于是试探着问段宜恩：“小段，你……确定要在这里吃？”

段宜恩有些不解的点头：“嗯，怎么了？”

然后有些明白了地笑问：“我不像该出现在小吃街的人？”

 

金有谦勉强挤出了个笑，不好说什么，只好腹诽着：

你说呢？！

何止是你不像？所有的人都不像好不好？

而且你吃饭就吃饭，怎么就非要到这种乱哄哄的地方，就不能选个带房盖的吗！

 

金有谦抬头去看已经凑过来的林在范的脸色，林在范却只管露出玉米牙，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粘在了不远处的关东煮上：“像像像~走走走~吃吃吃~”

 

“可是在范哥，这里……”金有谦本是把改变目的地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在范身上的，却被林在范捞着段宜恩二马当先扎到那小吃街里的光速惊到傻眼。

 

林在范和段宜恩移动的速度太快，加之晚高峰涌来的一大波饥饿的僵尸，金有谦不过是和朴珍荣无言问苍天的几秒，就已经跟不上前面只顾着吃的两个人。往往是金朴两人刚追到一个摊位，林段这俩已经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了，只能模糊听到林在范每到一个摊位不厌其烦重复的台词：“这个要尝尝吗？”

“好，那我也来两份。”

更是崩溃无语。

 

最后终于是在炸鸡摊前追上了一路上未曾住嘴的两个人。

“在范哥，你怎么不等等我俩？”

“唔？”林在范嘴里还忙着嚼芝士卷，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金有谦。

 

金有谦越看越生气，想想林在范和段宜恩嗨了一路，而自己和朴珍荣一路只顾着找人，担惊受怕还什么都没吃到。所以一步跨到林在范面前，在林在范的表情由呆滞变作有些畏惧的时候凶相毕露地抢过他手上拎的零食，顺便分了朴珍荣一半。

 

林在范在吃的被抢走的一瞬就停止了咀嚼，目光跟随那些被抢走的袋子一路游移，眼里的沉痛愈加明晰，看者动容见者伤心。

连段宜恩都有些不忍，将自己手中的零食袋悄悄递向林在范。

 

金有谦见了气更加不顺，狠狠地咬了一口泡菜饼，然后叉了腰跟林在范大小声：“怎样？！”

 

林在范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眼自己被夺走的东西，也不敢说什么。

 

转过头忽然发现段宜恩递过来的袋子。

林在范显然是愣了一下，而后忽地笑了。

 

在炸鸡出锅的热气中，段宜恩看不清林在范隐没在白雾后的脸，却注意到他那越翘越高的嘴角和那两点似乎都跃动起来的小痣。

 

而那雾气转瞬而散，之后出现的林在范的脸笑得那般灿烂，眼神里都是宠溺——且其中只有自己影子。

 

让段宜恩有短暂的失神。

 

林在范不顾及朴珍荣金有谦的意见而愿意陪自己穿梭在这人潮汹涌间，其实是很为难的吧。

 

自己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

 

当林在范拉着自己到第一家关东煮的时候，有偷偷观察过他的表情。

那张不曾认真打理却优秀依旧的脸上没有纠结与不耐烦，感应到自己的目光，还有心情对自己温暖一笑。

 

段宜恩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林在范他知不知道，这一路上，他都在牵着自己的手。

 

耳朵好像忽然升了温，脸也悄悄热了起来，段宜恩暗气自己的不争气，却也不得不去偷偷观察那几个人会不会注意到自己。

 

还好，金有谦正忙着拓展上天业务，朴珍荣看戏，林在范是关键的垫脚，。

 

段宜恩悄悄拆了块糖，平复一下心情。

 

还没来得及尝到甜味的瞬间，下一秒嘴里便蓦地一空。

 

抬头便见林在范带着几分痞的笑望自己，然后浑不在意的把从自己这里抢出的棒棒糖放进他的嘴里。

 

段宜恩惶然开口：“那个……！”

“你不是想犒劳我吗？”

 

不知是自己滤镜太厚还是林在范自带光环，明明是有些孟浪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觉得林在范过分轻佻。

 

只觉他的眼神灿若流光，满街霓虹都于这一刹那黯淡下来，自己眼中只余他一人。

又觉他的眼神过分璀璨，洞若观火，只怕自己的内心被窥探。

 

心动着矛盾着，被撩拨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着。

 

林在范，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想歪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的可能会误会的啊。

 

 

 

林在范愈加出格的表现成功给了段宜恩会心一击，让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段宜恩都只呆望着林在范，愕然愣在原地。

 

林在范却丝毫没有听到段宜恩的心声，见段宜恩在发呆，就伸手在段宜恩眼前眼前晃几晃，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是？”

然后转过身，顺着段宜恩的目光看过去：“你想去这里看看吗？那走吧~”

 

段宜恩还没回过神就被林在范继续拉着向前走去，跨过了门槛才反应过来。

 

自己什么时候看这里了？

其实是在看你好不好？！

 

金有谦和朴珍荣刚刚在门口没有来得及拉住林在范，给了他进门的机会，此刻听着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脸色都不大好。

 

没错，这是家KTV。

 

“您好先生您四位吗？开小包吗？有会员卡吗？”前台甜腻的声音和恭敬的姿态并没有打动朴珍荣，“不用了，谢……”

 

林在范却按了按朴珍荣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开口：“不用了，谢谢。我之前有预定好的房间，328。”

 

三个人一瞬间静止，金有谦和朴珍荣讶然看着林在范，说不出话来。

还是段宜恩诧异地问出口：“你怎么……什么时候……？”

 

“出来玩当然要吃饭喝酒撸串唱歌了~得做个全套才不虚此行嘛~”

 

段宜恩是未成年，还不能喝酒，所以这一步骤因为他省了。

段宜恩低了头不再说话，林在范就带头向楼上走去。

 

待所有人进了包间，林在范第一时间从被金有谦抢走的零食里翻出一个小袋子，随意地递给段宜恩：“吃了你的糖，这个补偿你。”

段宜恩有些疑惑地接过，拆开包装。

 

居然是糖人？哦不，这么说不严谨，准确的说是一只糖兔。

段宜恩拿着那根细棍，端详着那只线条简单却把神态展现得栩栩如生的兔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哥真是，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和幼稚。

什么时候背着自己买的？

还有为什么自己是兔子啊摔！

 

朴珍荣和金有谦第一时间则是将所有灯打开，看似好奇，实则是在检视整个屋子。

此时的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快速而隐蔽。

林在范远远看了金有谦朴珍荣两人几秒，又把目光转到段宜恩的方向。

 

段宜恩并没有察觉到那两个人有什么不对劲，而可能是见大家都在乱晃，没有人会注意，正悄悄把那什么东西放进书包。灯光下，林在范注意到书包里露出的皮革地一角，随后看清了段宜恩小心翼翼塞进去的是那个糖兔子的纸袋，林在范将头转向一旁，投向窗外的目光闪了几闪。

 

 

 

两个弟弟虽然对于到这里玩都有意见，但看得出来，也都是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朴珍荣平日里一副老成的样子都毫不扭捏地唱了两首，更不用说金有谦。

 

金菠萝已经完全开启了蹦迪模式，沉醉在日天日地里不亦乐乎。

 

林在范则独坐一隅，没有人去打扰，也不曾关注这边的热闹。

 

两轮过去了，金有谦终于舍得主动把麦克让出，递给了段宜恩。

 

段宜恩有些好奇地望林在范的方向：“在范哥……怎么不去？”

 

金有谦和朴珍荣对了个眼神，然后嘿嘿一笑：“哈哈哈～小段还以为在范哥是个王者呢！”

 

然后回头跟悄悄跟段宜恩解释：“在范哥不会唱的，因为……”

“会跑调跑到你哭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宜恩望向靠窗的角落里那个身影，没有出声，中规中矩的点了首《let me》，就静静地站在荧幕前。

 

熟悉的前奏响起，段宜恩有些恍惚——上一次唱歌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到自己快要忘记如何把控音调节奏。

而此刻握住话筒的自己，就像时隔多年重新触碰那段父母俱存的幸福时光，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但并没有漏掉节拍，相反的，几乎没有任何凝滞，只凭借久远的记忆，舒缓的旋律便顺流直下。

 

金有谦和朴珍荣都面带诧异地使劲拍手，朴珍荣主动上前和段宜恩击了个掌，金有谦则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小段不错啊！有没有兴趣跟哥学学house dance?”

 

朴珍荣瞬间收了笑，冷冷地看向金有谦，生动展现了瞬间变脸的精髓：“我就说那些你应该get的技能怎么那么烂，原来精力都给些不正经的事了啊……”

 

金有谦讪笑着躲闪朴珍荣如炬的目光。

这才发现段宜恩一曲唱毕不知何时站到了林在范身前，手上稳稳地拿着那话筒，带着非同一般的坚定，缓缓伸过去，递到林在范的手边。

 

金有谦有些懵。

刚刚明明告诉过小段林在范从不参与的原因了……

 

所以才坐得远远的，这边无论是余音绕梁还是车祸现场他都不会关心。

 

小段为什么还是和林在范杠上了的样子？

这怎么肥事……是因为点儿啥又生气了？

 

林在范原本一直安静地摆弄着手机，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光线陡然一暗，停下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的手，看到了被段宜恩递到自己面前的话筒。

 

林在范微微侧了头，看了一眼金有谦，见他也是一脸不解的表情盯着段宜恩。

 

心下思量着，林在范这才缓缓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段宜恩。

 

却不见一丝赌气的痕迹，那孩子的面上没有冷漠也不见伪装。

应该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

 

此刻的段宜恩一扫自带的忧郁气息，端端正正站在自己面前面上含笑的样子，好像棵从没见过苦痛和悲伤的白杨，沐浴在阳光里天真而烂漫。

见林在范迟迟不接，将话筒竟又往前送了几分，面上不自觉微带了丝羞赧和恼意，从那过分光亮的眼睛里竟是隐隐品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被段宜恩身上那陌生却洋溢着生机与活力的样子感染，鬼使神差的，林在范缓缓伸出了手，在金有谦甚至朴珍荣惊诧万分的表情中，接过了段宜恩递来的话筒。